乡野藏大师 枯木怀瑾瑜
——记农民根艺家张安禄的艺术人生
来源:中国贸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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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齐光春 达夫 图/刘之越
他一直屏居乡野,深居简出,但登门拜访者却络绎不绝。他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村头山上还经营着二亩薄田,现在种满了枝叶婆娑的山楂树;他是被中国根艺协会和山东根艺协会命名的根艺大师,诸多荣誉集于一身;他是一方特色经济的领头人,在他的带动下,一大批农民走上艺术道路,并因此发家致富,他所在的周边村庄,成为全国知名的根艺创作基地。他的名字叫张安禄,是中国美术根艺协会、中国文联民间根雕协会会员,也是山东省根雕创作基地的副会长。
身份与名气、环境与成就,艺术与乡野……他的身上看似充满了种种悖论和意想不到,但正是凡此种种缔造了一位农民艺术家的传奇人生。
甲午岁末,我们不远千里,奔赴齐鲁千年古城,撩开半遮半掩的层层青山,来到青州市王坟镇李家庄村,拜见这位身居乡野,名誉京都的农民艺术家。欣赏他的作品,品读他的故事,做一次只关乎艺术和人生的访谈。一位65岁的农村艺人的精神世界,便渐次清晰,渐次丰满。
速写——张安禄与根的匆匆那年
若究家学,张安禄的高祖父是名闻乡里的秀才,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曾经四处游学,广结善果。张安禄的父亲是位乡间宿儒,满腹经纶,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纸好文,生前多为乡人撰写春联和家书。少时的张安禄也是颇有雄心壮志的,经常面对家门前的上马石生出诸如光宗耀祖的美好理想。无奈世事弄人,因家庭出身的原因,张安禄初小刚毕业便编入村里的生产队,在贫下中农的带领下,履行挑粪种田的本职。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被破例招收进镇上的联合木工厂。从此,虚心好学的张安禄与木头结下了不解之缘。
上世纪80年代初,镇联合木工厂解体。一身手艺的张安禄回家当起了木匠,并带了几个徒弟。不论是制造传统的八仙桌、衣箱,还是当时时兴的大衣柜、高低柜、写字台,张安禄都会做。从伐树,分解木料,到后来的雕花上漆,张安禄每道工序都拿得起来,十里八乡对他娴熟而精良的手艺赞不绝口。一年四季,张安禄带着徒弟马不停蹄应对着各种订单,既为生存,也为荣誉。十几年,他在实践中不断磨练手工技艺,造就了他较为扎实的造型能力。
张安禄与根艺的结缘,很有戏剧色彩。那是1992年春天的一个黄昏,从地里干活回来的他忙着张罗晚饭,当他正要把一块树根填到炉灶里去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这树根像极了一个昂首鸣叫的仙鹤,所以不舍得丢进炉灶中。正是他的“手下留情”,改变了这块树根命运的同时,也改写了他的人生轨迹。
张安禄从小热爱绘画,没事的时候经常信笔涂鸦,再加上他长期做木工的经验,所以这次没费多大力气,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就诞生了。后来,他配上了一个龟模样的底座,取名“龟鹤延年”。那是他的处女作。这件作品,在当时的城里河滩大集上卖了100元钱,这也是他的作品首次进入市场。
从此以后,一发而不可收。
张安禄的艺术创作,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最早是以动物类为主的象形雕刻。飞禽走兽,花鸟虫鱼,像什么就雕刻什么,多半靠材料的形状和个人的艺术直觉。特别是他对鹰的创作情有独钟。偶然的机会,他与当时素有青州美术界“鹰王”之称的云门子相识,并得到精心指点,自此以后,他的技艺更加精进,成绩斐然。张安禄雕刻的鹰,千姿百态、栩栩如生、入神入骨,2001年《大众日报》以青州根艺鹰王为题对张安禄的创作作了专题报道。之后,他转入似是而非、似像非像、更加注重神似的创作阶段。现在,他专攻菩萨、罗汉、寿星等人物雕刻。在根艺创作上,人物是难度最大的。不仅要借助原材料,顺势而为,还要对人物的表情做出恰如其分的雕琢。哪个地方动刀,用几分力气,不容有半点失误,这就需要创作者有足够的艺术素养和精雕细刻的耐心。
曾经有一位清华大学美术教授,观赏了张安禄的人物作品后,好奇地询问他是如何精确把握人物躯体和面部器官的比例,结果张安禄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感觉怎么舒服怎么来呗。这种近乎原始,接近直觉的创作方式,的确是科班出身的艺术创作者很难想象的。
20多年的艺术经历,让这位农民艺术家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创作理论。他最早创立了水煮、剥皮、雕刻、磨光、打蜡的根艺制作五步法,并被后来的根艺创作者奉为“金科玉律”。张安禄认为,根是灵魂,是生命之本,他扎于土地,汲取营养,托起一片绿荫。根是具有精、气、神的,根艺绝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根雕。它的可贵之处,在于它取之自然,尊重自然,而高于自然;根艺的创作是点石成金,而非人工雕琢。所以张安禄认为,根艺创作要追求神似,要产生巧夺天工的效果,总体上要把握三分人工、七分天然,绝不能本末倒置,舍本逐末,有的作品甚至不需一刀一凿。他为自己的创作室命名为“天趣园”,意在勉励自己尊重天趣,顺应天趣,体现天趣的创作宗旨。青州籍中国美协理事王界山先生也为创作室题写了四个大字:抱朴见真。
怀着对艺术的一腔热爱,张安禄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根艺事业上,在艺术领域里,他孜孜以求,艰难跋涉,痛并快乐着。为了寻觅一块弃之荒野的树根,他翻山越岭,不辞劳苦;为了得到一块心仪的树根,他四处打听,辛苦奔波;为了创作一件满意的作品,他兀兀穷年,废寝忘食。他深知自己最大的缺陷就是理论的贫乏,为了充实自己,他阅读了大量根艺专著和美术书籍,先后几次到北京、济南、潍坊等地参加全国根艺研讨会和展览会,并亲身聆听美术大师王朝闻、刘开渠和根艺大师马驷骥的
教诲。2001年夏天,他带着妻子,应中国根艺协会之邀,来到北京农展馆参加全国根艺创作展评。在那次大会上,他得到了中国根艺协会马驷骥大师的指点和高度肯定。他的作品《龙归》被组委会评为一等奖。
张安禄在王坟镇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他的带动和指导下,一大批乡民走上了根艺之路,根艺已经成为王坟镇独有的文化景观。张安禄是豁达宽容的,对求教他的人从来都毫不保留。看到他的“弟子”一个个因为根艺发家致富,他从心底里感到高兴。不过,也有些人因为经济利益的驱动,竟然到山上掘地三尺刨树根,糟蹋了一片青绿,每每看到这些,张安禄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称他们为艺术的败类。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朴素的道理,身为农民的张安禄体会自然更为深刻。的确,在艺术的道路上,张安禄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山东电视台、《大众日报》曾经报道过他的事迹。他创作的作品数以千计,近百件在全国展览会中获奖,近百件被韩国、日本、新加坡等外国友人收藏。电视连续剧《刘老根》的根艺道具,全部出自张安禄之手。
聚焦——一尊卧牛的前世今生
这是一尊用千年崖柏老料精心制作的卧牛。很多相逢是需要缘分的,而这种缘分又总是那么可遇不可求。倘若张安禄没有遇见这一块千年崖柏根,或许这块根依旧在某个山村院落里沉睡,抑或成为某一位匠人手下拙劣的作品,那将是张安禄的艺术生命中一份无可挽回的遗憾。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失之交臂,他们的相逢更像是偶然背后的必然,必然之后的自然而然。他们都在等待,于这块崖柏来说,是近两千年旺盛的生命之旅结束之后,安静地等待着另一种方式的重生;于张安禄来说,则是耳顺之年,艺术生命里等待上天一份特殊的眷顾和馈赠。在宇宙洪荒里,几千年也是沧海一粟,然而两个生命在同一个时间和空间维度里相遇,则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这是一块来自太行山脉的崖柏木老料。崖柏作为近年来木头中横空出世的一匹黑马,因其生存环境特殊,质地坚硬、色泽沉郁、油性充足、芬香醇厚,具有较高的观赏、实用和医用价值,一般木头只能望其项背,再加上获料甚难,日渐稀缺,其价值更是在五年内翻了十倍。在崖柏家族中,当首推太行山脉崖柏,它们不仅料子紧实、质感强烈,香味沁人心脾,而且树干树根造型多变,蜿蜒扭曲,飘逸灵动,是根艺创作的最佳材料。
试想,这块崖柏生于太行山脉某山腰之处,立根本在破岩中,日月经天,四时更替,栉风沐雨,自强不息,见过几多轮回,历经多少沧桑,死后树体依旧经历着自然界的风吹日晒、千磨万击,吸取着日月精华,这是怎样的造化传奇。因为是老料,历经几度枯荣生死,其厚重和质感自然是新料难以企及。唯其料老,方显木质细腻,气度从容,方容得下这岁月流逝。
这块根料,张安禄是从远在百里以外的沂源一朋友处偶得的。而在这之前,它是如何在太行山深处悄然死亡,如何被发现挖掘,又是经过怎样的颠沛流离,流落到异乡,虽不得而知,但这前世今生里必定是充满曲折和诡异。2014年的9月的一个傍晚,张安禄收到这个朋友的电话,说寻得一块太行崖柏,前段时间被一滨州根艺创作者看好,一直为他留到现在。但今天那人忽然反悔,害怕出不来好的作品,价超物值。这宗生意就这么夭折了。
听到消息的张安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一打眼,便觉得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购回家中,去皮、雕刻、磨光,一星期后,一尊卧牛巍巍然出世。每一件作品都是艺术家的孩子,可这件作品,绝对是张安禄最金贵的孩子。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从艺二十多年来,最为满意的作品,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作品能够超越。而作品一经问世,全国各地客商、根艺爱好者纷至沓来,争睹神牛风采,更有人携数十万现金想购买收藏。一件根艺作品何以有如此巨大魅力?究其原因:
一曰栩栩如生。这尊卧牛身长1.3米,体形健硕,头尾躯干比例搭配适度,耳、目、嘴、背、尾各部位历历在目,其耳伸展且有弧度,静等执牛耳者。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白色牛面之上,陡然伸出一浅褐色牛嘴,跳跃出一深褐色眼睛。尤其这眼睛的位置恰到好处,状如铜铃,充满灵性,深邃悠远,实乃神来天成、画龙点睛之笔。
二曰筋骨铮铮。俗话说画龙画虎难画骨。而这尊牛的线条纹路清晰,脊背是伸展的横纹,臀部是扭曲柔和的斜竖纹,均为白色。而牛胸腹充满盘旋突兀、曲折纠结的深褐色肌腱,既有沟壑,亦有隆起,像箭在弦上的弓蓄势待发,像澎湃激荡的浪力量无穷。如果上前敲打,一定会发出悦耳的铜声。
三曰神韵吉相。形神兼备,出神入化,是一件根艺作品最高的境界。整尊牛成卧伏状,配以20厘米高长方形香柏底座。其体型威武,神态安详,气度雍容,颇有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将军气魄。真真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有精神。这尊卧牛看起来既无孺子牛的辛苦操劳,也无华尔街牛的刚烈挣扎,有的是低调奢华和内涵,在岁月静好中对生命的驾驭和享受。特别是牛首低垂,牛嘴下伸,呈吸水状,吸水即是吸金,蕴含卧享其成、财源滚滚之美好含义。人生果真至此,夫复何求!
四曰鬼斧神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尊牛完美契合了根艺精神之根本,裁剪、去皮、磨光后,基本未加雕琢,完全是妙趣天成。即便不似何物,单就这太行崖柏的体量、木龄、质地和肌理而论,已是上乘佳品。每一根线条的起承转合,每一处色彩的变化呼应,都包含无数岁月,蕴藏诸多故事,尽可以细细咂摸品味。面对这样的作品,我们只能慨叹造化神秀,并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肃然起敬!
自然天成的卧牛于甲午之年在青州呈现,也是颇有机缘的事情。青州是古代中国九州之一,因位于神州东方,因东方属木,其色为青,故名“青州”。青州右有山河之固,左有负海之饶,从西汉以来一直是历代王朝的名城重镇,拥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明朝以降,青州城方圆十余里,形状如同一头强健的黄牛卧与城南云门山下,因而青州别名又称“卧牛城”,现在民间仍有关于卧牛城的诸多传说。
卧牛诞生于古老的卧牛城,岂不是天意使然?青州博物馆是一家拥有明朝殿试状元卷、龙兴寺佛教造像等珍藏的国家一级博物馆,其馆长杨中奎先生听闻讯息后,专门赴张安禄家一探究竟。他被卧牛的神采深深折服,一再要求将此件作品请进博物馆进行专题展览,让中外游客体味艺术作品之魅力,品读青州历史之厚重。
谈到与青州文化的关联,还有一件作品不得不提。该作品是一件根艺“寿”字,高1.5米,宽75厘米,曾获山东省根艺大展金奖。根木是极好的柏木根陈化料,色泽乌黑,粗糙层叠,扭曲回荡,富有质感。几乎未加雕琢,一个遒劲有力、洒脱飘逸,又不乏古朴厚重的“寿”字就呼之欲出。而在青州,云门山上摩崖石刻“寿”字可以说是一张靓丽的城市名片。该字为明嘉靖年间衡王府内掌司周全所书,字体结构严谨,端庄大方,通高7.5米,宽3.7米,仅“寿”字下面的“寸”字就高达2.23米。所以当地人有“人无寸高”、“寿比南山”之说。众多的中外游客都把能到云门山参拜大寿字作为来青州旅游的首选,以表达对自己和家人最美好的祝福。
一牛一寿,竟与青州文脉如此息息相关。
透视——艺术已经成为生命组成和生活方式
青州市王坟镇,因境内有明代王陵而得名,是山东省面积较大的山区乡镇。张安禄家所在的山溜子南北纵深十几里,两旁和谐号一般的山脉逶迤相对,一座座村庄像老母鸡在披着阳光恩泽的柴窝里下出的蛋,不经意地散落在山根子底下,由生死相依纠缠不清的一条路和一条河串联在一起,构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独立疆域。溜子的北头被一座东西走向的山扎口,只好通过一条隧道建立起与外部世界的关联。溜子的南头则因了山脉的渐次萎缩变得豁然开朗,不期然又被一条东西大道截住。这条山溜子养育了张安禄,张安禄也在这条山溜子里建立起自己的艺术王国。
张安禄的家位于两条河交汇之处,南边一条河自西向东,西边一条河自北向南,均发源于山间清泉。宅门前一开阔处,便是张安禄的露天艺术工厂。无论严寒酷暑,只要不是农忙,张安禄都在这里进行他的艺术创作。远山默默,村落依依,河流匆匆,张安禄精心雕琢的身影,融为山乡风景的一部分。
根艺创作不仅仅需要思考的煎熬和精神的磨练,而且是一项繁重的体力活。因为长期创作,张安禄患上了严重的肩周炎,右胳膊不能完全伸展,有时候晚上疼得整夜睡不着。医生让他休息半年,他在医院里答应得很好。可一回到家,看到眼前的树根,就坐不住了。平素里就有糖尿病的他常常感到心力交瘁,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放下手中的刻刀。
是的,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某一刻停止创作,与树根对话了半辈子的他甚至不敢想象,没有树根陪伴的日子该怎样渡过?
对于一个真正热爱艺术、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来说,作品的经济价值自然是退而其次的事情。这些年来,一大批根艺爱好者纷至沓来,向张安禄学习根艺创作技术。也有一些人把自己收藏或觅到的树根拿来请他加工制作,已负“根艺大师”盛名的他每每有求必应。淄博一位退休的老领导将家中一段碗口粗细的黄杨树拿来,让张安禄先生雕刻几个物件,作为家宝传承给两个孩子。张安禄依据木形,雕刻了一个寿星,一个镌有清风鸣蝉图样的笔筒。老人很是满意,硬是要付比约定价格多一倍的酬金,被张安禄婉言谢绝。在他的眼里,根木是有生命和灵性的,能够把一块朽木以艺术的形式赋予新的生命意义,是一件幸福而高尚的事情。
艺术的感召力是无穷的。一个偶然的机会,65岁的老陈听闻了张安禄的故事,酷爱根艺的他从几百里外的滨州骑着三轮摩托赶过来拜师求艺,张安禄先生管吃管住,一呆就是几个月。在老陈看来,能在先生周围耳濡目染,近距离观摩创作,确实受益匪浅,而先生的人格魅力也深深地感染着他。先生生日,他专程从深山买来一只黑山羊,用三轮车拉过来,而一进先生家门,发现已有二十多位受益于先生指教的根艺创作者集聚于此。
因艺术而结缘,因艺术而相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张安禄的家庭更像是一个文艺沙龙,每天都要接待好几批前来参观、交流的根艺爱好者或者同仁。在张安禄的朋友圈,既有名满华夏的艺术大家,也有腰缠万贯的商贾;既有位高权重的政要,也有平凡朴实的一介草民,但在他的眼里,没有贵贱,只有艺术素养的高低和道德操守的上下。乡村的时间是寂寞的,空间是广袤的。而因为艺术的介入,因为搞艺术的一帮朋友的聚合,让原本平淡的岁月显得厚重而丰富,让原本苍白的生命变得高贵而富有神性。
张安禄的两个儿子,一位坐机关,一位经商,都生活在城里。两个孩子没有传承他创作根艺的技艺。对此,张安禄并没有遗憾。他认为,任何艺术形式都是语言的一种延伸表达。当传统的话语方式面对我们的灵魂世界和思想田园显得理屈词穷时,我们就会选择一种艺术的方式去诉说、去叩问、去触摸。有人选择了音乐,有人选择了丹青,有人选择了舞蹈,当然,还有更多其它可能的选择。有选择是幸福的。我选择了根艺,但我不能强迫他人也做同样的选择。我的作品就是我的语言,虽然大部分都离我而去,可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都见证着我的存在。
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早晨,张安禄常常登上村头的山顶,俯瞰这葱茏的世界,苍茫的大地,自由生长的万类。他对眼前的世界充满敬畏,对自己的生命有着更为深刻的认知。他是这片土地忠实的子民,这片土地生下并哺育了他,为他提供源源不绝的营养。祖父以及祖父的更远的祖父,连同自己的父亲母亲就埋葬在这片土地。他注定无法离开这片土地,如同无法割舍对艺术的挚爱。如此说来,他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更是一个纯粹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