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的变化

    嘉宾介绍：王新奎，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室主任、上海WTO中心总裁。原全国工商联副主席，上海市政协副主席，上海市工商联主席，上海对外贸易学院院长。研究成果：《当前国际资本市场的现状及发展前景》、《探索海外投资新路，拓展发展出口贸易的新空间》、《世界贸易组织与我国国家经济安全》等。

    近20年来，特别是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大家看到的都是宏观基础方面的问题，但是往往忽视了一个重要的发展趋势，就是微观基础空前活跃。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重构的趋势。这个重构趋势的第一个表现就是制造业和服务业的融合。而融合的形式是制造智能化加上服务数字化，数字化的服务和智能化的制成品融合在一起。这个融合表现为几个方面，第一表现为智能制造和数字化服务融合提供一个前所未有的、可以人人都参与的商业模式的创新平台。就是互联网加上数据传输、无线传输和智能终端加上社交网络，并通过云计算和大数据汇合。这样一个平台，从消费者到中小企业，到全球跨国公司，几乎人人都可以参与。每个人手中只要有一个苹果手机就是物联网的一部分，每一个动作都是用无线传输到云计算当中，而且你就是社交网络的一部分。现在几乎所有的商业模式创新都在这个创新平台上进行。第二是服务和制造融合产业的运行平台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智能制造、数字服务加上创意成为供给方，然后通过物联网和社交网形成一个虚拟社区，虚拟社区就是需求方。这个运行平台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现在有很大一部分在虚拟社区里的贸易，并不是用投入产出表描述出来的，这个数字是非常强大的。现在不但是分销进入虚拟社区了，金融进去了，医疗保险也进去了。所以facebook说，他现在是世界上人口至少第三大的“国家”，有6亿人口，很快就会超过印度甚至超过中国，成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这个虚拟社区已经不是原来的概念了。在这个虚拟社区里，有金融、贸易、社区服务、养老、保险，所以服务制造融合之后，产业的运行平台都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有了这个基础，我们来看全球价值链、产业链和供应链是怎么重构的呢？

    首先是价值链重构。在第一次产业革命的时候，利润中心是制造业，利润来源是劳动力，制约因素是劳动力。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利润中心从制造业转移到服务业，利润率来源从劳动力转移到技术发明，制约因素变成了化学能源，到了目前阶段，我们称之为第三次工业革命，利润到了服务与制造融合产业，利润的来源是商业模式的创新。制约因素是数据信息资源。谁拥有最大量的数据信息资源、最强的数据信息的分析能力以及最强的增值能力，你今后就能够突破劳动力制约的因素，能够突破化学能源制约的因素，这是价值链重构的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这一点我觉得春宇供应链看得是比较远的。

    其次，产业链重构的趋势。首先是近岸转移，小批量、分布式、非标准的制造方式逐步相对于大批量、集中式、标准化的制造组织方式取得竞争优势。因此由大量产销者参与的小批量、分布式、非标准的制造和服务企业，将会把投资和产业布局向紧贴消费市场的所谓近岸转移，最终形成全球贸易新的均衡格局。其次，服务与服务融合的贸易逐步成为贸易主体。目前全球贸易当中，大概有80%的贸易是与跨国公司有关的产业链内部的贸易。而产业链内部矛盾绝大部分是和服务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传统贸易统计是货物贸易还是内部贸易已经分不清楚。

    第三，供应链的重构趋势。首先，原来的供应链所反映或者是所规范的是关区对关区的贸易，实际上是产业间的产品贸易。而现在，不管是货物贸易也好，还是服务产品也好都逐步变为产销点对产销点的贸易，也就是说产业链内部的价值贸易。如，前年调研时我曾得到一个信息，当时在中国为苹果写软件的工程师大概有30万人。苹果应用商店上每卖掉一个软件，苹果拿30%，开发者拿70%。这些款项几乎都是通过个人信用卡系统支付的。苹果上客户ID密码实际上是和信用卡挂钩的。像这样的有30万人参与的服务贸易，根本无法在海关统计上反映出来。如果统计，则要看银联数据库当中的逐笔数据。这就是产销点和产销点之间的贸易，这是贸易供应链的重大变化。所以现在以海关统计来判断贸易的状况，或者以海关统计来决定我们的贸易政策，甚至采取贸易救济措施，结果都是南辕北辙。因为海关统计越来越难以反映产业链内部贸易的实际情况，这种贸易的实际情况，又占了整个贸易的80%。价值贸易的研究，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对全球贸易所关注的结果是颠覆性的。其次，过去供应链的结构是从厂商、分销商到消费者，现在出现一种新趋势，就是厂商供应链直接延伸到消费者。制造商根本不通过分销商，不管这个分销商是实体店还是电商，他直接把东西分拨到消费者手里去了。当中的环节都跳过了，省掉了很多的成本，这个成本甚至包括税收，更不要说人员、房租、信息损耗等等。特别是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显，这就可能引起第三方服务的变化。过去我们第三方供应链的服务往往是全流程的服务，将来还要不要，可能要，但是核心是在你的物流服务上。所以现在像马云接下来据说要搞的云商，包括张近东要搞的云商是什么概念呢？就是完全的第三方，把一级厂商的东西，在任何时间，送到任何消费者手里。

    在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变化情况下，现在全球多边的贸易体制有什么样的变化趋势呢？

    第一个变化趋势是过去多边的贸易互惠的安排，或者是和贸易有关的投资、知识产权的安排，现在越来越转向区域性。这是一个大的变化，所以也有人认为，WTO多边贸易体制最终会被边缘化，或者是代表未来的最低标准。

    第二个变化趋势是贸易规则的谈判重点逐渐从货物贸易转向服务贸易。如今在WTO启动的诸边的服务贸易协议，就是这样的反映。

    第三个变化趋势是人们的兴趣逐步从有规则的贸易转向有规则的投资，即投资规则的谈判。在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重构的趋势下，人们不仅需要一个有规则的贸易，更需要一个有规则的投资。过去的谈判都是关系上的问题，比如关税、贸易概念化、动物卫生检疫。现在谈判的内容都是关境里面的事情，牵涉到国内的法律，如享受国民待遇、承担国际业务包括环境、劳工、社会责任。这都是过去没有碰到过的。如果将投资标准提高到国民待遇水平，在准入前就有国民待遇，并采取负面清算的管理办法，这无论对于发达国家的中小企业来中国投资，还是中国的中小企业走向海外都是非常有利的。

    那么，我们如何应对这些挑战？就是通过我们的开放来倒逼我们的改革。这对我们来说，可能意味着第二次“入世”。但这一次全球规则的重构，中国企业已经有了意识，甚至有了实力参与到这种全球规则的重构当中去，这比10多年前加入WTO的时候有很大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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