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黟神韵遗风

    ■康庄

    “要了解中国古代宫庭建筑，请到北京故宫。要了解中国古代民间建筑，请来黟县西递村。”上世纪80年代初，由中外学者组成的考察团在安徽黄山脚下发出惊叹：我们在这里找到了中国古代和现代文化的衔接点。此后，各新闻媒体竟相发出信息：“安徽黟县发现明清古民居建筑群”，“徽州有个西递村”，“古老东方文化的缩影”，“中国画里的乡村”……画家、诗人、摄影家、建筑学家、社会学家、拍电视的、拍电影的，从东南西北，纷纷云集西递。张艺谋带着巩俐刚刚在这儿拍完《菊豆》，福建电视台《三言二拍》剧组又开了进来。一瞬间，这块二十世纪的世外桃源，竟成了车水马龙的繁华世界。

    金秋十月，带着对桃花源里人家的不尽神往和遐想，我们山东省政协书画之友社一行十四人，驱车来到霭峰脚下，西溪源头的神秘村落。走进村口，一座高大雄浑，富丽堂煌的明代石坊矗立眼前，四柱三间叠楼重檐的仿木结构和“荆藩首相”四个大字，把西递胡氏家族的往日辉煌、恩泽荣耀，展现给每一个初踏这块土地的山外来客。

    民谚说：“西递好似安乐宫。”远远望去，整个村子呈舟船形，鳞次栉比的徽派民居就是这大船上一间间船舱。村头高大的乔木和石坊宛若船上竖起的桅杆和风帆。这是一个在历史的沧桑巨变中保存下来的奇迹。砖木结构式的楼房，素雅端庄。传统的双披屋顶半掩半露，躲在重重叠叠的弓形或云形风火墙后面。翘首长空，舒展自如的马头墙高高低低，参差错落，与众多的蝴蝶青瓦小山脊交相辉映。方正的粉墙上画龙点睛般开着门窗。砌筑简朴粗犷的青石门坊，装饰着名式砖雕、石雕、木雕的门罩和窗楣，一幅幅内容各异、雕刻优美的图案画面显示着古黟三雕艺术精妙绝伦的高超技艺。历经数百年的岁月，这轮廓清晰的画中乡村，神韵遗风不减当年风采。色彩斑驳陆离的白墙黑瓦，叠落伸延，酷似一卷无限展开的水墨画，韵致淡雅。亦如一幅冷峻典雅的油画，透过复杂、学生的色调，无形中给人们增长率添了几分神秘的历史回归感。我不由想起古人的吟咏：“青山云外深，白屋烟中出。”“曲径如弯弓，连墙若比邻。”

    据说西递奠基于北宋，发展于明景泰年间，鼎盛于清乾喜年间。是一个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以商业经济力量支撑起来的胡姓同族聚居的村落。全村原有600多座宅院，99条巷子，90多口井，人口近万。有“三千烟灶三千丁”之说。至今尚保存有120多幢明清古民宅，陈设典雅的书香门第“履福堂”，凝重端庄的官司邸“大夫第”，古柏参天，气象森严的“明经祠”，足以反映当年的繁华气派。胡氏家族以商从文，以文入仕，以仕保商，故此历史潮流上出过不少的达官大儒、名士、巨贾。西递商人以它的强大实力和儒雅气度享誉海内外，他们善于经营，崇尚技艺。这儿民俗质朴，风气淳厚，如今在不少民居中依然悬挂着“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忠厚留有余地步，和平养无限天机”之类的楹联。

    当我的双脚，踏在街苍深处平展整齐的藏青色石板路上，听着那清脆、幽远的回响，恍如走进时间隧道，回到了遥远的明清时代。老式的木门板店面，伸向路中央高耸的马头墙屋檐，街头巷尾架设的石磴、石礅、老字号的匾额、酒肆茶馆的店旗，仿佛几百年来就冻结在风尘之中，依旧古色古香。甚至那开敞式木排门前，笑盈盈捧出一杯茶的村姑，你都觉得是恍若隔世的仕女出现。刹那间，我竟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位古人，一位浪迹江湖，闯入桃源人家的倜傥游客。在“大夫第”正屋旁，有一座利用边角余地修建的临时工街彩楼。传说是当年大夫第主人胡文照家千金小姐抛彩球择婿的地方。望着雕塑花彩结玲珑飘逸的彩楼，我和同伴们遥想当年小姐抛彩球选郎君的火爆场面，不由彼此戏谑：倘若早生几百年，恰好站在这儿，说不定小姐的彩球队会落到我这山东哥哥头上。

    “桃花流水悠然去”，岁月悠悠，走出西递，走出岁月的街苍，走出梦幻。古黟小桃源留给我的特定文化气息和久远的生活文明，依然使我如醉如痴。所憾者，只顾在迷宫般的画境中发幽幽怀古奇想，竟忘了买几包石墨茶和韩家栈夹回去，那可是西递一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