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的宁波帮

    ■本报记者  范丽敏

    在浙江宁波三江口附近的广场上，矗立着一组雕像，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背着行囊，准备离家上路的样子。这组名为“三江送别”的雕像，生动地再现了宁波儿女告别三江父老，奔赴异国他乡开拓事业的历史画面。

    宁波帮，泛指在外地经商及旅居的宁波人。在很长时间内，谈及中国商帮时，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徽帮与晋帮。实际上，在中国众多商帮中，宁波帮不仅历史悠久，经济实力雄厚，而且是惟一一个实现集团性或群体性近现代化转型的商帮，是惟一延续商脉至今的传统商帮。这些从小闻惯了海腥味的宁波商人，既带着商业的精明，又不失书生的道德操守，是他们，让中国完成了从传统商业到现代商业的转型，促进了中国民族工业的发展。

    邵逸夫：从电影皇帝到慈善大家

    今年年初，现年105岁高龄的邵逸夫卸任香港无线电视台（TVB）董事局主席，终于成为名副其实的“逸夫”。

    邵逸夫不仅是一位影视制作人，还是星探、商人和慈善家。邵逸夫经历的一个世纪，或许比他拍摄的任何一部影视剧都精彩。

    1907年，在上海，祖籍浙江宁波的颜料商人邵玉轩家又添新丁，取名邵仁楞。18岁时，邵仁楞与父兄商量，为自己起了一个号：逸夫。从此，他以此号行走江湖。

    1926年，年仅21岁的邵逸夫和哥哥一起开拓南洋市场。创业的时日里，最使邵逸夫难忘的事是和哥哥一起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搞流动放映。他们像苦力一样，扛着电影机和影片，在烈日下长途跋涉，深入到华侨众多的农场去放露天电影。那时的放映设备还很落后，要用手工一格格地摇片子，一场电影放下来，放映人都累得腰酸手痛，更要命的是蚊虫叮咬，奇痒难忍。他们终于挺过了大萧条，逐渐在南洋站稳脚跟。

    然而，残酷的战争彻底毁掉了邵氏兄弟苦心经营10多年才创立的庞大产业。战争结束后，邵逸夫考察了澳大利亚和美国市场，迫切地感到邵氏的电影事业不应该只是恢复旧业，而是要重新创立一个全新事业。他决心要寻找一个地方，实现他对电影事业的理想。最后他们选中了香港，成立了邵氏兄弟香港有限公司，出品了上千部电影。

    邵逸夫工作非常勤勉，精力过人，他以实际行动要求自己成为精通电影的专家。他每天最低限度看一部电影，几十年来坚持不懈。他在样片室中看样片时，不喜欢有人坐在他的前面，也不喜欢有人来打搅。据说有一次他正在看样片，有人从新加坡打来长途电话说他的大儿子被绑架了，他也只是问了一句：“有没有受伤？能不能用钱解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就挂了电话，继续看他的电影。

    作为一个商人，邵逸夫在成本方面锱铢必较，非常“抠门”，但在慈善上却非常慷慨。大力奉行“为国家富强多做些事情”的邵逸夫，曾先后捐赠了30多亿港元，用于祖国各地的科教事业。几乎遍及各大学的逸夫楼，像一个讲述者和亲历者，向人们无言地叙说着宁波商人的辉煌。

    包玉刚：“世界船王”

    他是一位叱咤政商两界的风云人物。青年时代，他投身金融界，声誉斐然；年近不惑，他以一条旧船起家，建立起一个庞大的“海上帝国”；上世纪80年代，他大举“登陆”，连打两场收购战，扭转了英资垄断香港经济命脉的局面，并成功涉足航空业，成为名副其实的海陆空“三军总司令”。

    他就是雄踞世界十大船王之首，号称“海龙王”的包玉刚。

    1918年农历10月13日，包玉刚出生于横河堰包家的东七房，他是北宋名臣、龙图阁大学士包拯的第29代嫡孙。

    从22岁入行到32岁辞职，包玉刚先后在中央信托局衡阳办事处、中国工矿银行衡阳分行、工矿银行重庆分行工作，从事金融业整整10年。这10年对包玉刚日后的事业发展，影响非常巨大。

    其实岂止包玉刚，宁波帮中后来成大事业者，钱庄或银行出身的比比皆是。金融为百业之首，宁波的钱庄业曾一度执中国金融业牛耳，有“南庄北票”之誉。以此观之，宁波商帮的崛起绝非偶然：繁荣发达的金融业，孕育和催生了名扬四海的宁波帮。

    1949年3月，包玉刚携家眷飞赴香港，与先期而至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团聚。初到香港的包玉刚，在和一家人团聚的喜悦消散之后，生计问题变成了头等大事。面对严峻的现实，包氏父子最终选择了航运业。

    在从银行贷款买船上，包玉刚体现出了宁波帮那种“敲门直至门开”的执著坚韧。当时，银行并不欢迎押船贷款，常常索要非常高的利率。作为银行家的包玉刚却深深懂得与其抱怨银行，不如理解银行，并且投其所好。于是，他先到日本拜访了租户和租户的开户银行，恳切地陈述了要求，并郑重承诺一定履行船东的责任并给予最好的服务。他甚至表示，如果船只失事，赔付的保险金归租户。经过数番周折，日本银行和租户再三研究后，终于同意开出一张75万美元的信用证。包玉刚赶紧返回香港，把信用证交给了香港汇丰银行总会计主任桑达士。最终，香港汇丰银行不但根据船价加上租赁价值贷款给他，而且开始跟包玉刚建立合作关系。

    言必信，行必果，使包玉刚在商海中如鱼得水。正如美国《新闻周刊》在那篇以《海上之王》为题的文章中所讲：“包玉刚传奇般的勤奋和极好的经营信誉是他最大的商业财富。”包玉刚正是靠“勤奋”和“信誉”敲开了汇丰银行的大门。

    可以说，是宁波人的精明、银行家的稳健，成就了一代船王包玉刚。

    点评：

    清末民初，宁波商人与时俱进，在金融界主动出击，迅速由传统向现代转型，以积极奋进的姿态投入到新兴行业，这是宁波帮后来居上的根本原因。

    宁波帮与明清时兴盛数百年的徽商、晋商的最大差别在于，他们是“民商”，后两者是“官商”，随着清王朝专制统治瓦解，皮之不存，徽商、晋商毛将焉附？

    巧合背后似乎有着某种象征意义：以海洋文化为特征、因国门大开而兴盛的宁波帮，之所以成为唯一能延续商脉至今的传统商帮，处处都离不开近现代中国急速转型的大气候。